无侠

我不敢说每个人都有一个武侠梦。
我只能说，我有。
小时候，幻想能有一身武功，飞檐走壁，以为只有武功盖世之人才是大侠。
老师让我们说说自己的理想，有的要当科学家，有的要当警察，有的要当医生。
我说我要当一个大侠。
全班都在笑，老师也在笑。
他们感觉这孩子太幼稚了，不切实际。
但小孩哪有不幼稚的呢，考虑那么多，那还是小孩么。

后来我明白了，什么科学家、警察、医生还是大侠，其实都一样。
那都是我们少时心中向往成为的人。
那就是我们心中大侠的形象。

但过了这么多年。
小时候的那群伙伴们一个个走向社会。
真正能成为自己小时候想成为的人的，一个也没有。
这说来平常，毕竟现实和梦想是有很大区别的。
但他们心中的大侠呢？

我不常在家，只有逢年过节回家一趟。
有一次回去，跟两个发小喝酒。
我问他们，现在过的如何？
一个说，别提了，混日子呗，在单位，别人墨迹一星期干完的活，你两天干完了，老人们就不喜欢你，我也只好边玩边干，天天混日子。
我问他，那你那么多空余时间，没想着学点新东西？
他支支吾吾：没有那个氛围，再说我也没啥好追求的了，守着个铁饭碗结婚，这辈子也就这样了。
我喝了口酒，问另一个，你呢？过的怎样？
另一个说，我在不是在银行么，领导安排下来的指标，每人要拉多少多少钱的存款，没完成的人扣钱，当做奖金发给完成的人，整个银行就我完成了，你说这奖金我该不该拿。
我说，该啊，这本就是给你的奖励。
他苦笑：我开始也这么想，但是其他人不这么想，他们觉得这钱是我从他们手里抢去的，我就该还给他们。
那你还了么？
还了，能不还么，要不还，以后在行里还怎么呆啊，哎，其实在银行业务能力不是最主要的，会做人才是最主要的，以后我也不那么拼命折腾了，白瞎。
他说完抽了口烟，隔着烟雾，我看不清他脸上究竟是哭还是笑。

送完他们出门，我难过了很久。
不是因为他们各有各的无奈。
也不是因为如今的他们陌生到我认不出来。
只是因为我看到，他们心里的大侠，死了。

其实我能理解，因为江湖就是市井，市井就是江湖。
所谓的大侠啊，其实不需要有什么绝世武功。
只要把自己最初认为对的东西，给坚持下去就好了。
虽然这很难，虽然大侠们最终难免归于市井。
但在我们老了的时候，回想曾经，便知足了。
“我啊，以前也曾经是个侠客呢。”

你的梦想，你的坚持，都是为了你自己。
别让那所谓的人情世故绑住你。
最起码，别那么快。
趁自己还能动，走自己的路，哪怕一步。
别让你心里的大侠，那么快就死去。